《一个人的阿克苏》：游牧在历史、自然与生命之间

口朱鹏杰 王妍文

摘要：《一个人的阿克苏》是作家青青以地域为背景创作的诗集，通过互为关联的五辑，从历史、自然到个体情感与形而上的思考，展现了对西域世界的深刻理解。诗人以质朴语言和细腻笔触，将地域特色与普世性思考结合，传递出对自然、生命的敬畏与赞美，追问了个体的生存意义和价值。

作家青青不仅创作了大量散文，用独特的生命视角探索了物种、自然和女性的奥秘，展现了细腻、敏感的写作特质，而且游走于诗歌和散文之间，出版了诗集《一个人的阿克苏》，从地域文化的角度入手，探索了充满魅力的西域世界，展现其对自然和生命本质的深刻哲思。

多维探索的精神之旅

《一个人的阿克苏》共有五辑，第一辑关注地域文明的起源与发展，通过历史人物与文学意象寻找该地区历史与文化的“根”；第二辑和第三辑聚焦阿克苏的自然景观与民俗风物，进行“绘形”和“探脉”；第四至五辑则转向了个人情感与形而上的思考，以“共情”和“哲思”的方式思考生命的情感与价值，追寻生存的意义。这五辑不仅展现了青青独特的个体视角，更是以散点写作的方式展现了其游牧的特点，在不断变化的风景和视角中持续追寻探索，发掘每一个节点的价值和意义。

第一辑主要关注阿克苏有关的历史人物和风土人情，营造出一种跨越时空的对话氛围。“一个人的天山，一个人的龟兹”通过西域历史人物与文学意象，构建了古今对话的场域。诗人以“凿空”“龟兹”等词串联起西域的文化血脉，既是对古代丝路文明的追忆，也是对现代个体精神归属的叩问。这些历史人物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，更是文化的传承者，他们的足迹和作品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精神遗产。这些元素为诗集注入了丰富的历史内涵与文化底蕴，使读者在欣赏诗歌的同时，也能感受到西域文明的独特魅力。诗人在描述玄奘西行取经的艰辛历程时，不仅描绘了西域的苍茫与神秘，更借玄奘的坚韧与智慧，表达对现代个体精神追求的向往与敬仰。“枣红马驮着你走向亘古的荒凉 狂风追赶着沙漠，所有事物都流动起来 一个人一匹马被封杀牵引你的水囊被划破，方向也被沙子掩埋 你听到死亡咻咻的鼻息 你朝回路走了一段，又调转马头 宁可西行而死，绝不东归一步”这种古今对话的写法，增强了诗集的历史厚重感，拓宽了读者的精神视野。

整部诗集层层推进，遵循着从地理空间到精神世界不断拓展和深化的规律，第二辑和第三辑聚焦阿克苏的自然景观与民俗风物。第二辑阿克苏的地理与民俗“形貌”，以阿克苏的自然景观和风土人情为载体，塑造了鲜明的自然意象和人文意象，如“克孜尔石窟”“柯柯牙”等，都展现出了地域特色与人文情怀。诗人细腻描绘自然景观，深入挖掘民俗风物，使读者对阿克苏地区有了更加直观和深入的了解。这种具象化的表达方式，在增强了诗集可读性的同时也拓宽了读者的想象空间。第三辑在旅行中探索个体情思与地域文化的“脉络”，通过旅行的方式，将个体情感与地域文化相结合，在流动的时空体验中抒发个体情感，营造出一种独特的情感氛围，体现出了对地域文化的赞美与向往以及对个体情感的抒发和反思。诗人以细腻的笔触描绘地域特色，同时将自然意象升华为生命力的象征。“天山的月亮更孤独一些”既是对自然之美的捕捉，也暗含对孤独与存在的哲思。”以《在新疆看月亮》为例，诗人以新疆月夜为画布，用克制的语言织就一幅孤独者的精神图景。诗中的月亮不再是古典的乡愁符号，而是被拆解为“金色羽毛”般的轻盈存在，既承载跨越地域的思念，又因“暗恋”的无果蒙上现实的裂痕。全诗以冷冽的笔触捕捉新疆的寒夜，却在“倾听”与“倾身”的动作中注入温度。诗人将个体的孤独置于广袤天地间，通过月、河、风的自然交响，让私密情感获得宇宙性的回响。结尾“我也倾身于我的黑暗”既是坦承，亦是宣言：当人学会与孤独共处，黑暗便不再是囚笼，而成为孕育觉醒的土壤。此诗以微小意象撬动宏大意蕴，在边疆的苍茫中，完成了一次对现代人精神荒原的诗意勘测。

在青青的笔下，阿克苏的自然景观不仅只是物质的存在，更是精神的寄托。她通过细致的描绘与深刻的感悟，将自然风物与个体情感相融合，展现出了一种超越物质层面的生命力量。这种力量展现了对自然的敬畏与赞美，“头顶的群星 他们是雪夜的翻译者 把人间最接近圣洁的真理 传递到昆仑之外更广漠的星空”；对个体生命的深刻体悟与珍视，“悠扬梵音因为雪变得颤抖 上香的人差点儿滑倒 是佛扶了他一把 雪花簌簌从佛像上落下 说的是无论如何要快乐 无论如何要微笑 无论如何要慈悲 生命就像雪花”。

在第四至五辑，游牧的青青把视点转向了个人情感与日常哲思，第四辑专注于私密情感的探索和表达。诗集回归到了私密情感的主题上，即通过亲情和爱情的描绘与反思，展现了个体在面对生命脆弱与坚韧时的心理变化与成长历程。“再没有事物可以伤害我了”就以爱情和亲情为切口，探讨生命的哲理。例如《来到你的坟前》以亲人间的生死对话为内核，用自然意象重构哀悼的维度。青翠麦田与金黄油菜花编织成生命的经纬，“睡”字消解了死亡的沉重，将逝者归还于生生不息的土地。诗人坦言“应该悲伤”，却被麦香与花海染出笑意——自然以其丰沛的活力，悄然弥合了生死裂痕。结尾“你愿见微笑的我”轻巧翻转悼亡的悲情逻辑：怀念不必以泪水为证，逝者的安眠与生者的鲜活，恰是大地轮回中最温柔的互文。哀而不伤，静默中自有万物生长的回响。诸如此类，诗人用深情的笔触刻画了亲情与爱情的细腻与伟大，让读者在欣赏诗歌的同时，能够感受到情感带来的温暖力量。这种情感表达不仅增强了诗集的感染力，也让读者在欣赏诗歌的同时能够引起共鸣，思考自己生命中的亲情与爱情。

第五辑将生活细节升华为形而上的生命追问，通过对日常细节的深入挖掘与哲思的提炼，展现了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与感悟。“离神仙更近一些的事物”通过日常细节揭示平凡生活中的神性，传递出抵御沉沦的强大精神力量。如《一枚石榴救了我》以秋日的枯寂为底色，借一枚石榴完成自我救赎的隐喻。干涸的“不落雨的秋天”与“浊流汹涌”的人世形成双重围困，诗人蜷缩于封闭空间，以书本与清茶对抗窒息。石榴的“粉红牙齿”刺破灰暗，其裂开的姿态被赋予神性——果实主动“献身”，教人从沉默中撕开一道微笑的缝隙。石榴的甘甜与裂变，既是对抗荒芜的生机符号，也是自我裂解后重生的寓言。当人学会向苦涩的命途咧嘴，救赎便藏在最朴素的果实里。诗人用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思考，将日常生活中的点滴细节转化为对生命意义的探索与追问。这种形而上的思考方式不仅拓宽了诗集的内涵与深度，也让读者在欣赏诗歌的同时，能够思考生命的意义与价值，从而获得精神上的启迪与升华。

作为游牧主体的青青，从历史追问到地域表达，更是在不断游牧的过程中逐渐转向对自我内心的追问，在情感表达与日常观察中思考生命的本质，探讨了个体生存的价值和意义，为西域文学贡献了独特的样本。

真诚质朴的文学力量

青青的诗集并不追求华丽的辞藻，而是以质朴的语言直面自然和生命的本质，追求一种质朴而真诚的表达方式，“阿克苏落日”仅通过意象叠加，便传递出边疆的苍茫与时间的永恒感。这种风格不仅增强了诗歌的感染力与表现力，也展现了诗人对语言的驾驭能力与艺术追求。

此外，青青的诗歌往往巧妙的在地域文化的符号中表达普世性的思考，在她的诗集中，有“柯柯牙”“音干圣泉”等独特的地域符号，同时还通过这些符号探讨了孤独、爱、存在等普世命题。这种“在地性”与“超越性”的结合，使诗集既成为阿克苏的文化切片，也成为现代人精神困境的隐喻。这种写法不仅增强了诗集的地域特色与文化底蕴，也拓宽了读者的精神视野与思考空间。

在表达自然风景和其他生命时，青青将自然风物与生命哲思结合，传达出一种积极向上的生命态度与价值观念，鼓励人们在逆境中保持坚韧与乐观，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。如“塔里木盆地”“凿空”展现出的人类在逆境中扎根生长的生命态度。这种自然生态与生命哲思的交融，不仅展现了诗人对自然的敬畏与赞美，也传递出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与价值观念，展现了她对生命的热爱与敬畏，以及对自然、文化的深刻感悟。

《一个人的阿克苏》是一部充满魅力与深度的诗集。通过细腻的文字与深刻的哲思，诗人将读者带入一个充满神秘与魅力的西域世界，感受历史、自然与个体情感的交织与碰撞，探讨了人类共同面临的精神困境与生命追问。

作者简介：王妍文，苏州科技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（师范）专业本科生；朱鹏杰，苏州科技大学文学院教师，副教授，硕士生导师。